从朋友圈看到高中老师发出的毕业班百日宣誓照片,突然意识到,新一届的学弟学妹们开始加足马力冲刺,不久也要踏入高考考场了。而我,也即将迎来自己对大学校园的告别。不经意间,思绪回到了四年前自己结束高考的那个时候。那是记忆中第一次全家人完全以旅游为目的的出行。
说来惭愧,高考时数学发挥欠佳,下场后心情沮丧到极点,一度想过二战,在父母好说歹说下终于完成了全部考试。看我心情郁闷,高考一结束,父亲提议去南方海边散散心。起初我想要去海边理所当然应该是三亚或者广州,得知父亲选择的是广西北海,我满腹的怀疑,这地方我可是从未听说过。怀揣着丝丝不满,飞机降落在了广西北海福成机场。南方的潮湿闷热远远超出一个北方孩子的承受范围,刚下飞机也是满头大汗。不知为何,机场居然舍不得开空调,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空调?这让我对北海的第一印象更差了。
入住的酒店离北海最负盛名的银沙滩不过十余步,其实完全可以把银沙滩称作酒店的后花园。办完住宿手续我四处打探了一圈,倒是颇为满意。稍作休息,父亲在北海的朋友打电话热情地邀请去吃最地道的大排档。匆匆赶到饭店,刚掀开门帘子,视野处是足以围坐二十人的大桌,桌上一堆花花绿绿奇形怪状,换句话说张牙舞爪的“东西”层层叠叠摞了满桌。稍作寒暄后落座,主人热情地介绍起面前的美味菜肴,约莫都是些“海东东”和“海西西”,名字起的让人迷惑,卖相更是让人迷惑,更别提吊起胃口了。心里充满了“还不如让我吃碗红烧肉”的想法,或许是热情的叔叔注意到我基本没怎么提起过筷子,不由分说地往我盘子夹了一条白色又有点透明的条状物,正当犹豫要不要送入口中时,听见旁人介绍其为“海虫”,顿时一个激灵撂下了筷子。至于那位叔叔不断强调它有多么高的营养价值、多么的不容易取得,多么的好吃,我也一个字听不进去了,看着这海虫躺在盘中,脑海里似乎已经显现出其扭曲爬行的模样,不由嗓子发痒,鸡皮疙瘩起了一层。至于我最终吃没吃下这个所谓的“海虫”成了一个谜团,我猜对于虫子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,我应该做不到将那玩意塞入口中的吧。
晚上回到酒店,经历了一天的湿热折磨,本决定早早睡觉,最终却在父亲的一再执意下走下了沙滩。夜晚的海滩换了一番面目,连最后一批赶潮的当地人也已离场,只剩相隔数百米才偶有的那么三两个游人。数个小时前的海,尤其是运气不佳正赶上广西附近的台风,海水透着微绿色,泡在浅水里的游人脸上少了几分惬意,多了几分兴奋,连水性不佳的我也兴奋的迎着海浪往里钻。到了深夜,浑身都是温柔,风是细细的风,沙是细细的沙,海边褪去了白天的闷热,连那股潮气似乎都洗涤一空,只剩下柔柔的浪花诉说的低语,而我,现在正独享着这一片海,对一个生在内陆的旱鸭子来讲,奢侈极了。沿着浪花和沙滩的交界处和老爸并肩坐下,同时张口,又同时沉默。突然意识到,平常一直自诩关系如兄弟的父子俩,似乎很久没有像这样不受打扰的坐在一起了。
父亲再次开口,犹记得是在鼓励我高考会一切顺利的,一定可以上一个称心如意的大学。原本是要讨论志愿如何填报,却不知几时起,话题离高考成绩越来越远,倒是说起了十八岁的人生规划,一起畅想了我的大学生活,畅想了我要从事的职业,畅想了以后我要组成的家庭,畅想了我的人生伴侣。那晚我和父亲说了好多好多的话,我为自己的高考发挥不满意做了辩护,未曾想老爸对此并无太多兴趣,只是又讲起了他儿时的故事。讲起了村西头饲养室里的小麻雀,讲了和小伙伴的火药链子枪,还讲了他高考复读弃他而去的女朋友。曾经父亲强调的找伴侣的种种条件居然听起来变得不再那么苛刻,反而觉得越来越有道理。我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,将自己心底埋藏的小秘密向父亲和盘托出。那时的我,依然深陷于对高中一个女同学的深深情愫中,在高二分班开学的那天我就被她俘虏,数次小心翼翼地表达心意却并无音信,那些压在心底的苦闷在那个夜晚喷涌而出,深藏的那些话语如潮水般退去的那一刻,我终于丢下了背负了两年的千斤重担,长舒一口气,把身子俯入海水之中。当身子弹出水面,父亲胳膊不失时机地搭在了我的肩上。拿起父亲脖子上挂着的防水袋里的手机看时,竟已是凌晨四点。父子二人勾肩搭背摇回酒店,我觉得父亲的臂膀如此厚实如此温暖。
坐拥一片沙滩的感觉倒也是惬意,在我的强烈主张下,两三天愣是没离开银沙滩一步。连日天气不佳,风大浪大,海天浑浊成一片,天凝重的似要拧出水来,原定的前往涠洲岛的计划一推再推。父亲不断地鼓吹涠洲岛是世界上最年轻最大的火山岛,岛上环保到很难找到一辆汽车。
总算迎来天气放晴,或许上天有意让涠洲岛的旅途更加难忘,轮渡一出海,就下起了暴雨,在港口感觉硕大的轮渡在巨大的浪头上如一片树叶漂浮。旅客大都失去了刚上船的惬意,纷纷拉紧安全带,蜷缩在座椅里,正在吃饭的旅客更惨,食物被甩的满身也就罢了,要命是巨大的颠簸把刚刚下咽的食物勾了出来。很快,轮渡上出现了第一个坚持不住的呕吐,后面众人吐成一片也就顺理成章。船舱里一时间充满了刺鼻的胃酸味,简直是梦魇般的环境。母亲也没能逃掉,脸色煞白,似乎连胃都翻了个。不知道在海上摇了多久,终于,我们踩上了坚实的陆地。
晚上住在网上精心挑选的民宿。蓝墙白顶,建筑很是美观,尤其是那一方小院花草繁茂,几株榴莲树上吊着巨大的果实,一度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。
东方泛白时,一家三口骑着租赁的两辆小电摩,沿着环岛公路开始了惬意的旅行。电摩方便,随走随停。贝壳海滩清晨的太阳很是柔软,粉红的光芒在海面上漂浮着,如一层薄纱。太阳还没完全升起,眼前的贝壳在半阴半明的光线下映射出万千种色彩。畸形怪状的贝壳很快装满了手边的袋子时,太阳已经完全升起,这才感到海岛太阳的毒辣,也暗自欣喜赶上了个好天气。
涠洲岛依然保留着原始的生态环境,或者说有点小小的落后,除了平展的柏油环岛公路,看不出太多现代的痕迹。探寻岛内小镇的路径不时就被困在农田里香蕉树林中,一时寻不到方向。日头约莫到了最高处,我们到了涠洲岛的心脏,看到了那座颇有西洋色彩的小教堂。教堂院内的草地常能看见几对新人着这婚纱拍照,看着不觉有些沉醉。但可笑的是教堂内部布满了禁止拍照的警示牌,一边允许着拍摄婚纱照,一边又不断阻止我拿起手机,没能留下几张这座迷人小教堂的照片,不免有些遗憾。
在涠洲岛,拥有一台小电摩,沿着环岛公路信马由缰,随心所欲,看看沙滩、看看海、看看民俗、看看人情,实在是惬意万分。岛虽不大,但由于严格的上岛人数限制,一路上倒是没见过几个游客,似乎我们将这个岛包了场。
值得一提的是鳄鱼山火山公园,其实是涠洲岛火山造岛运动的火山口,因自然原因一半火山口塌陷形成了泻湖,状若一只鳄鱼怀抱一湾碧蓝而得名。小山上的观光台是岛上的最高点,远望的时候不由嗤笑这也能叫山?但真当行于其上之时才觉得山势远比看起来险峻的多,整个山体是一个完整的火山岩构成,粗砺尖锐,使得山势更险了几分。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时,远望四周满眼都是海,仿佛自己已经登上了世界的顶点。太阳西斜,在港口还了小电摩,住进了岛上唯一的一家酒店,在港口意外的找到了一条民俗风情街,各种小吃摊聚成一团,酒吧驻场的声音飘了满场,灯光昏黄,星空明亮,倒是在陕西难得见到的景观。
从涠洲岛返回北海倒是一路风平浪静,母亲一路胆战心惊的紧握着晕车药脏物袋,所幸最后都没派上用场。在北海的最后两天,也许太多的精力都洒在了涠洲岛上,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家酒店,每日下下海晒晒太阳,时间过得也不算慢。最终,真的到了准备离开北海的时候,开始的不屑和不满却化作了一片留恋,从飞机舷窗借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辉俯瞰北海,心里有个念头,北海,我还会再来的。
高考的日子,已经就在眼前,那时也该是我离开熟悉的大学校园的日子吧。回想大学四年的日日月月,满意也罢遗憾也罢,也许在四年前北海的那个夜晚,早已冥冥中写下了约定了吧。
作者简介:殷晨,西北政法大学大四学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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